午夜夢迴時驚醒的人,總是顯得格外地脆弱。脆弱到,一點小小的打擊,都足以讓一個人情緒潰堤。不為別的,只因為打從心底還「不習慣」接受黑暗、接受空虛。然而可悲的是,我逐漸開始懷念、渴求與人同睡一間房間的感覺,不管是寢室也好,膠囊旅館也罷,只要附近有鼾聲、夢囈傳來,我就會感到安心;因為這代表我還存在於這個世界,我還是我;我並沒有迷失在夢境中,這或許是一種麻醉自己的方式,但有何不可?至少我心中那一點空虛,是暫時被填補起來的。 人們不該依戀任何一個單獨的夢,因為這是極為危險的一件事。有些夢很短,可能只有短暫一夜;然而有些夢卻很長,可能三年、五年過後,甫驚覺自己這幾些年來的種種一如夢境般,不真實、不踏實;如履薄冰,如入海市蜃樓。最後,當自己都意識到「萬事到頭都是夢」的時候,早已為時已晚,因為你我都割捨不下這場夢。很矛盾、很悲哀,卻又莫可奈何,只能咬著牙苦撐著,卻又總是在任何一個平凡的夜晚中,苦惱、懊悔,反覆思量。 夢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它曲折,它險峻,它長滿荊棘與苔癬;你我都是「趕路人」,我們曾經結伴而行,也曾經天真地以為任何的障礙都不足以將我們擊敗;卻在許多年過後才明瞭,原來彼此才是對方最大的阻礙!阻礙我們的是一道無形的高牆,也是一道無形的鴻溝,更是一道無法縫起的傷痕。儘管我們仍然走在同一條道路上,但我們心中都很明白,這條路無法再走下去,一味地逞強只是讓彼此更加痛苦罷了。 分別後,我開始恐懼夜晚。起初,感到有股莫名的輕鬆,因為自己總算於束縛中掙脫;但隨著時間慢慢積累後,隱約發現平凡的生活總有某種不同,但那種不同卻難以描述;總覺得生命中好像少了些什麼,我開始感到不習慣;特別是在夜闌人靜時,這種感覺,愈發強烈。有時甚至會短暫地失去理智,瘋狂地去想念,無從控制。卻又總是在平靜的當下,警告自己不可再胡思亂想、不可再使自己深陷於囹圄之內;原來,束縛住我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在夢的路途上,我踽踽獨行。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它曲折,它險峻,它長滿荊棘與苔癬;然而我必須繼續向前走,因為夜晚還沒有結束。夜晚是適合旅行的,因為你可以在路途上盡情地咆哮,肆意地奔走,隨心所欲地淌著淚。當眼淚流盡時,就是白晝的來臨,屆時你可以向任何人展現出你強韌、開朗的一面,無須掩飾;甚至,沒有人會知道,應該說只有你才知道,自己是十分脆弱的。因此,在下一個夜晚來臨前、下一段旅行開始前,
在白晝,對任何事情都表現得不在乎,是極為容易的;但到了夜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