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發表文章

目前顯示的是 2016的文章

埋情葬愛

妳總是對我抱怨,說妳那盆栽的泥土過少,長不出漂亮的花兒。 於是,我狠下心來將所鍾愛的那小盆雛菊給鏟死; 將來不及開苞的蓓蕾和著泥,統統填入妳的盆栽內。 妳流著淚告訴我:「我們」的盆栽定會綻出最美麗的花兒。 昨天夜裡,我在「我們」剛發芽的盆栽中徒手挖掘,妳靜靜替新買的盆栽鋪上肥料; 手指避著柔弱的芽根,盆栽底部,那株曾鍾愛的雛菊還靜靜地躺著。 可我驚覺自己好髒,指甲縫滿是泥,臉頰上也是。 沉默原來是我們的默契。 今天早晨,我小心翼翼地將乾萎的蓓蕾和著泥,統統填回我的盆栽內; 妳不情願地取回了妳的盆栽,轉頭替新買的盆栽灑水。 沉默已經是我們的默契。 手指戳在泥上,我植入了新的種籽在我的盆栽內。 於是,我使勁滌洗著雙手、臉頰,可我再怎麼努力,指縫間還是殘留著「我們」盆栽的泥。 有些東西總很難清洗乾淨的;但這一次,我會讓它開花。

我以為尋著妳了,在記憶迴廊裡。 我無法忘卻那段歲月,但妳的影像漸趨模糊; 我還是尋不著妳。 我以為尋著妳了,在句句文字中。 我瘋狂地在筆墨間行走,卻迷失在思念與想像的胡同; 我還是尋不著妳。 我以為尋著妳了,在幀幀相片裡。 妳總在我眼前笑得燦爛,但我始終無法將妳攤平端詳; 我還是尋不著妳。 我以為尋著妳了,在夜來幽夢中。 妳輕輕地拾起了我的手,卻又在黎明前將門扉掩上; 我還是尋不著妳。 在不安與苦中徘迴, 在失意與痛中掙扎, 在悔恨與悲中追憶, 在輾轉與愁中覓尋。 終於尋著妳了,我還是尋著妳了。 哪裡都尋不著的妳,點點滴滴,都在心頭上。

黑色流浪者

流浪!是為了抵達遠方,遠方之外還有遠方。可為了到達更遠更遠的地方,就必須繼續流浪,繼續抵達遠方,繼續走向遠方之外的遠方。這樣輪迴的結果,造就了無數個流浪者。流浪者的生命是短暫的,因為每段旅途的結束,就代表流浪者的死亡,所以!流浪者為了將生命延續下去,必須繼續流浪。 只為流浪而流浪,流浪也會使一個平凡之人,轉變為一個流浪者;不過流浪者與一般人並無不同,每個人都可以成為流浪者,哪怕他是自願的,抑或是命運使然。然而無論如何,當旅途開始延展,每個人都必須踏上專屬於自己的道途上,開始流浪。 流浪者是沒有歸宿的。因為流浪是一種追尋,是一種渴求,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過程。卻恰巧這個過程,往往是每個流浪者所欲追求的;因為它實現了流浪的本質,流浪的本質,往往是血液裡汩汩流動的詩歌,它是每個流浪者的禁臠;它不受時間的拘束、不受外界的侵擾,它完完全全地屬於每個流浪者;它是每段旅途中最令人享受的部分,為了能夠一次又一次地享受這個過程,必須繼續流浪。 黑色是流浪者的顏色。它代表的是夜晚,是無盡的蔓延,是看不見終點的路途,是遠方。它模糊,它充滿不確定性,它可能是你所不願面對的事物;但流浪者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流浪者沒有歸宿。黑色是流浪的本質。它無法觸及、它無法視見;它在每位流浪者的血液裡流動著,它是墨水,能夠渲染出一篇篇的詩歌;但為實現它,就必須繼續流浪,流浪遠方;噢!但可別忘記,遠方之外,還有遠方。

舊文回憶:杜鵑

夢中的塵土 故國的殘沙 一江春水 流不盡-- 韶華的水月鏡花 霧非霧、 花非花。 向晚的落霞 演替著輝煌時代的 虛華。 物非物、 家非家! 雕樑畫棟 不復見 過往的胭脂圖畫。 踟躕的步伐 悠悠的思念 歸不得 昔日的笙歌繁華

舊文回憶:迷途羔羊

左轉 右轉 又轉-- 反反覆覆 尋尋覓覓 來來回回 停停走走 光線 由紅 轉綠 再轉黃 再轉-- 綠色的小人走得匆忙 氣急敗壞。 迷途的羔羊 被困在 一張黃色的大網。

狂野之弦

聽,那是什麼聲音?自山麓、自竹藪、自田野、自片片葉縫中傳入耳道;有些紊亂,但紊亂之極卻又帶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時而沙沙,時而颯颯,時而颸颸,時而撲撲簌簌。南國之風,在最適合、最恰巧的時機,彈起她最擅長的曲調。 乍聞這首曲調,有股熟悉的陌生之感遽然而生。我熟悉的是那紊亂、那紛擾的律動,然而令我感到陌生的,卻是那紛亂背後的「狂野」節奏。因為這節奏不屬於我,也不被我所領悟,它來自寰宇最神秘的原初。而我呢?我不過是凡夫俗子,我經不起、也悟不得那狂野背後的煽情,我僅能蹙著眉,任憑那南風跋扈地呼嘯山丘,呼嘯林野,呼嘯大河岸旁的蘆葦平沙! 一直以來,我很是懼怕談起感情的。感情的空間,沒有是與非、沒有短與長,有的只是綿綿無絕期的恨。這股恨可以壓抑,然而它卻像是一只皮球般,愈發壓抑它,當有一日它再也經不起擠壓時,它就開始作祟;作祟的結果往往是伴隨著一股椎心的思念。但若不去壓抑它,則使它愈發倔狂,使它肆意地侵襲自己的理智,一如那狂妄的南風,彈奏著我無法親近的狂野旋律,卻又總是在我面前呼嘯而過;我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她往返,卻始終握不住、也觸不著任何該屬於我的激情;我試著忘卻,但聲奏、情感點滴在心頭,如何忘卻?何以忘卻! 南國之風,是沙沙、是颯颯、是颸颸、是撲撲而簌簌。她來自大海之南,使我有所思;她的狂野旋律,我無法感悟、無法親近;然而可悲的是,聲響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我的生命,它刻骨、它如熱鐵烙膚,它既陌生又熟悉。 妳就是那南國之風,妳曾經吹撫而過我的生命,卻又不著痕跡地離開;我以為是不著痕跡的,可沒想到什麼都沒帶走的妳,卻早已帶走了我的全部。妳是那南國之風!妳吹撫、妳彈奏、妳呼嘯、妳跋扈。妳,以為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甚至壓根兒也不明瞭出現又離開我生命的意義,因為妳是南國之風;妳來得快走得也急,我尋妳尋得發狂。

長夜漫漫

午夜夢迴時驚醒的人,總是顯得格外地脆弱。脆弱到,一點小小的打擊,都足以讓一個人情緒潰堤。不為別的,只因為打從心底還「不習慣」接受黑暗、接受空虛。然而可悲的是,我逐漸開始懷念、渴求與人同睡一間房間的感覺,不管是寢室也好,膠囊旅館也罷,只要附近有鼾聲、夢囈傳來,我就會感到安心;因為這代表我還存在於這個世界,我還是我;我並沒有迷失在夢境中,這或許是一種麻醉自己的方式,但有何不可?至少我心中那一點空虛,是暫時被填補起來的。 人們不該依戀任何一個單獨的夢,因為這是極為危險的一件事。有些夢很短,可能只有短暫一夜;然而有些夢卻很長,可能三年、五年過後,甫驚覺自己這幾些年來的種種一如夢境般,不真實、不踏實;如履薄冰,如入海市蜃樓。最後,當自己都意識到「萬事到頭都是夢」的時候,早已為時已晚,因為你我都割捨不下這場夢。很矛盾、很悲哀,卻又莫可奈何,只能咬著牙苦撐著,卻又總是在任何一個平凡的夜晚中,苦惱、懊悔,反覆思量。 夢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它曲折,它險峻,它長滿荊棘與苔癬;你我都是「趕路人」,我們曾經結伴而行,也曾經天真地以為任何的障礙都不足以將我們擊敗;卻在許多年過後才明瞭,原來彼此才是對方最大的阻礙!阻礙我們的是一道無形的高牆,也是一道無形的鴻溝,更是一道無法縫起的傷痕。儘管我們仍然走在同一條道路上,但我們心中都很明白,這條路無法再走下去,一味地逞強只是讓彼此更加痛苦罷了。 分別後,我開始恐懼夜晚。起初,感到有股莫名的輕鬆,因為自己總算於束縛中掙脫;但隨著時間慢慢積累後,隱約發現平凡的生活總有某種不同,但那種不同卻難以描述;總覺得生命中好像少了些什麼,我開始感到不習慣;特別是在夜闌人靜時,這種感覺,愈發強烈。有時甚至會短暫地失去理智,瘋狂地去想念,無從控制。卻又總是在平靜的當下,警告自己不可再胡思亂想、不可再使自己深陷於囹圄之內;原來,束縛住我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在夢的路途上,我踽踽獨行。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它曲折,它險峻,它長滿荊棘與苔癬;然而我必須繼續向前走,因為夜晚還沒有結束。夜晚是適合旅行的,因為你可以在路途上盡情地咆哮,肆意地奔走,隨心所欲地淌著淚。當眼淚流盡時,就是白晝的來臨,屆時你可以向任何人展現出你強韌、開朗的一面,無須掩飾;甚至,沒有人會知道,應該說只有你才知道,自己是十分脆弱的。因此,在下一個夜晚來臨前、下一段旅行開始前,

錦繡年華

海和天早已分不出界線,霞穹迷濛、霧靄縹渺,思念如潮,翻滾;霎眼間夕日最後的輝芒也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如雁南飛、似曇花落,前一秒的壯麗轉眼間蕩然無存,也像是青春的步伐般,漸行漸遠;我嘆息著,不覺泫然欲泣! 回首望向遠方的海崖,驚濤裂岸、怒海如血,浪潮挾著千鈞之勢,拍打著岩壁,將平沙、將碎石,統統都捲入了海底。而昔日的笑痕、淚影、夢囈,還有誓言,是否也統統都被捲到浪花的最深深處了?至於那份難言的惆悵,也化作無聲的涓流,迴盪在心湖。 自夢中甦醒,漆暗的空間告訴我︰「今夜又是個失眠夜!」儘管靈魂之黑簾此刻仍是緊緊地闔著。然而,夢的船業早已遠航,我不得不清醒去接受「失眠」這個事實。像夜貓踮著腳尖兒,我步上涼台。旋轉復旋轉,皎白的月姐兒仍舊是唯一的舞伴。我的觀眾,沒有一個是同類,而所獲得的,多半是以緘默代替掌聲的喝采;此刻,千萬隻熠熠的星眼,全在觀舞。 自與笑容告別後,我化作一匹無羈的野馬,想望自由的激情無時不侵蝕著原有的溫柔。我不再癡迷於美景良辰,也不再迷戀色調的紛呈, 不再貪飲那馥郁之芳茗,更不再擁有平凡而穩定的生活! 而恆以單調的黑,啜飲的是濃烈而苦澀的酒,在生命的路途裡疾行著、痛苦著。我更是一片無根的浮萍,今日東、明日西,我握不住、更抓不緊任何可依靠的憑藉,我只能漂泊、只能持續流浪;而歲月,竟也在不知覺中,悄然流逝去。 如今,我開始慌張、我開始警覺,那燦爛光陰!是在日記裡?還是在書本中?是在相簿內?抑或是在老樹下!恐怕,再也、再也沒有年華的藏身之處了。這是一個鳳凰未開花的夏季,少了迷惘,伴隨惆悵,我在青春的墓碑綴上鮮妍的花朵。

無聲的瘋狂

這篇文章在我腦海中構思已久,但一直找不到適當的心情、適當的時間去寫它;正確來說,有關於田野實習的紀錄,除非像是研究論文,有急迫、需要性外,還真不適合在第一時間就全然描繪!何以見得?儘管,第一時間所做的紀錄,有其事實性、適時性,但記錄的結果,往往使一個人變成「沒有心的軀殼」(還記得跟桃樂絲一起旅行的那個機器人嗎?),一味地將所見所聞填入檔案內,卻忽略了自己的省思、自己的想法,甚至,到最後連自己在寫什麼,可能都分不清楚,似乎是一種「為紀錄而記錄」的悲慘情況。 所以,一年過後,我才開始動腦去回想、回觀、回顧那兩個月發生的所有事情;將那些無法忘記的事情,一點一滴「想回來」。去年暑假,我在田野實習時曾經接觸過兩個精神疾患個案。雖說,從小到大也不是沒接觸過這類患者,但說實在,這樣近距離、長時間的接觸,倒是第一次。當然!除印象深刻外,我也從這兩位個案身上,學習到很多、想通了更多。 兩個精神疾患,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於此,我們不妨用「樸實」稱呼這位男性精神疾患,「沉默」來稱呼女方。「樸實」是某一天被學長帶回機構協助保護的個案,雖然他只有滯留在機構一天而已;但一天時間,卻給整個機構許多歡笑,很難想像在外界眼光看來是如此嚴肅的場所,會因為一個精神疾患產生這麼多笑容,不管笑的人是否是以「譏笑」或是「看猴戲」的心態去看待他,但至少,比起「沉默」的故事,我想機構每個人(包括我)都寧願接納「樸實」吧? 可惜今天的主角並不是「樸實」,而是「沉默」。人如其名,「沉默」是一個啞子,只能夠靠「咿咿嗚嗚」加上肢體動作去表達他的想法。但既然是個精神疾患,正常人又怎麼有可能會瞭解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呢?這就必須我接觸到他的故事開始說起了。 我剛到實習機構的第三天,一大早,我發現門口的會客區桌上多了幾個麵包以及數瓶罐裝飲料。一開始,我以為是機構內某位職員所購買,要請大家吃的。我心想:「這人未免也慷慨了吧?」但奇怪的是,機構內沒有人願意吃,也沒有人正眼看過桌上那些食物,我感到很納悶。就這樣1個小時過後,我的實習指導員上班了,他一看見我就說:「走吧!我們先去吃早餐,待會上班很累的!」此時我不禁納悶,有點疑惑地問他:「學長,桌上有麵包跟飲料,是誰放的?請大家吃的嗎?我看放好久了!」此時,他用一種有點詭異的笑容看著我:「你要吃哦?可以吃啊!但我可不敢吃。」我心想,難道那些食物是壞掉的

當風吹過草原

當西風吹過這片草原,我想,該是極為美麗的秋天吧!天空碧瑩瑩地如同一塊翡翠玉,想像妳穿著淡綠色的長裙,就這樣佇立在草原上,對我微笑著。此時的我,必會蹲下來,摘下幾朵身旁的花兒,編成一頂色彩紛呈的花冕,親手戴在妳頭上。而妳,必然會笑得彎腰;因為,我還是如此地笨手笨腳、傻傻的、痴痴的,有些魯莽,又總是做一些令人摸不著頭緒的事;在妳眼前的我,還是那個大男孩。而我,只能搔搔頭,愣愣地對著妳笑著。 當西風吹過這片草原,我想,風景該是極為美好的。殷殷楓葉,紅得徹底、紅得激情;紅得一如詩人的鮮血,濺紅了少女的心。徜徉在花織的絨毯上,我有點困倦;終於,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睡著了。而妳,卻像是哄著男孩睡覺的姐姐,用一隻手撐著頭兒,斜臥於我身旁,喃喃地唱著歌,不久後也漸漸睡去。 當西風吹過這片草原,我想,妳會看見我有幾搓青絲,已染上淡淡的白。此時,妳更會驚訝地發現:我,已經不再是那個男孩,那個總是背後偷看著妳的那個男孩,那個在妳印象中,對任何事總是漫不經心的男孩。因為,這個男孩,也終於長大了。多年以來,他也歷經過失意的日子,他也承受過身體的折磨,他更在無數個夜裡偷偷地流過好幾次的眼淚。命運迫使他長成,而同時,他卻始終還惦記著妳!妳,或許也會感到錯愕,為何這個男孩又再次出現在妳的面前?或許,妳根本不明瞭,為何我又再次出現在妳的生命裡? 當西風吹過這片草原,我想,我不必再流浪了。因為,離開的人,總有一天還是會歸來的。儘管流浪的歲月迫使我不去想任何「過去」的事情;但是,每當夜幕低垂、月明星稀的夜晚,那份被擱置的、不願意想起的思念,又終將牽引著我的魂魄。也終於,在某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裡,我又再次出現在妳的眼前,我終究是歸來了。不管來不來得及,此刻的我,會拋下沉重的行囊,拋下所有的猶豫,邁步走向妳面前。當下的我,想必會十分緊張的!但多年過後,此時此刻,我必會完成多年前遺憾;也許是一句話,那句曾經不敢說出口的話。

失、思、詩

黃鶴樓頂,不見黃鶴飛去; 鳳凰臺上,不見鳳凰遨遊。 蜀道之難,難不難那荊楚狂客? 陽關三疊,疊不疊那胸臆離愁! 巴山夜雨,多少相思潰決? 潯陽江頭,多少幽怨迴盪? 烏衣巷口,古宅的燈籠新掛; 姑蘇城外,寶剎的梵鐘絕響。

羊、狼、獅子

造物者把兩群羊放在草原上,一群在南,一群在北;但為了防止羊群繁衍過剩,造物者還給羊群找來了兩種天敵:獅子與狼。 造物者對羊群說:「如果你們要狼,就給一隻,但牠可能會隨意咬你們;如果你們選擇了獅子,我就給兩頭,但你們可以在兩頭獅子中任選一頭,並且可以隨時替換。」 南邊羊群覺得獅子比狼兇猛得多,於是牠們選擇了狼;北邊的羊群則認為獅子雖然比狼兇猛得多,但多了選擇權,於是牠們選擇了獅子。 狼進入南邊的羊群後,就開始吃羊。狼身體小、食量也小,一隻羊夠牠吃上好幾天,如此羊群久久才被追殺一次,漸漸安穩了下來。而北邊的羊群,則沒那麼幸運了。兩頭獅子,被選中的那頭甫進入羊群,就開始大開殺戒。獅子不但比狼還要兇猛,而且食量更是驚人,每天都要吃上一隻羊;北邊的羊群自此生活在被追殺的陰霾中。 北邊的羊群趕緊請造物者換上另一隻獅子。豈料,受造物者保管的另一隻獅子始終都沒有吃東西,正飢餓難耐;一進到羊群,比前面那頭獅子殺得更加瘋狂,北邊的羊群一天到晚只能逃命,甚至連吃草的機會都沒有。而南邊的羊群則慶幸自己選對了天敵,又嘲諷北邊的羊群沒有眼光。 北邊的羊群十分懊悔,向造物者要求更換天敵,改要一隻狼。但造物者則反對道:「天敵一旦確定,就不能更改;你們唯一的權利是在兩頭獅子中做選擇。」因此北邊的羊群只好把兩頭獅子不斷做更替,可是兩頭獅子同樣凶殘,換上哪一頭生活都比南邊的羊群悲慘得多;於是牠們索性不換了,讓一頭獅子吃得膘肥,另一頭則餓得精瘦;眼看那頭瘦獅子快要餓死了,羊群才請上帝換上另一頭。 這頭瘦獅子經過長時間的飢餓後,慢慢悟出了一個道理:自己雖然兇猛異常,整群羊都不是牠的對手,但自己的命運卻是操縱在羊群手裡的,因為羊群隨時可以把自己送回造物者那裡,讓自己飽受飢餓的煎熬,甚至有可能因飢餓而死!想通這個道理後,瘦獅子開始對羊群客氣起來,甚至只吃死羊和病羊,凡是健康的羊牠都不吃了。 北邊的羊群喜出望外,有幾隻小羊提議乾脆固定要這隻瘦獅子,不要那頭肥獅子了。此時一頭老羊提醒說:「瘦獅子是因為怕我們把牠送回去挨餓,才對我們好;萬一肥獅子餓死了,我們便失去了選擇的機會,瘦獅子很快便會恢復凶殘的本性。」羊群覺得老羊說得很有道理,同時也為了不讓另一頭獅子餓死,趕緊要求造物者把牠換回來。 而原先膘肥的那頭獅子,如今也餓得只剩下皮包骨了;也深知自己的命運是操縱在羊群的手裡,同時也為了能在草原上

涉水而去

只為了遺忘一個春季,一個令杜鵑花兒染血、凋零的春季,我便將步履踏得如斯輕盈,深怕驚動了這個生命和諧循環的季節。一步一世界,少了「一蓑煙雨任平生」的自適,此刻的我,湧起萬丈激情,欲去追問眼前那廣袤的蒼天,望能回答我「生命的真諦」這個大哉問。可奈何蒼天無語,給我的僅是漫天積雲;雲深不知處,我尋不見、看不著任何湛藍,更遑論那輪燦爛的驕陽!但我沒有放棄。 於是,我轉而追問背後那無語的青山。青山嫵媚、而我多情,相看兩不厭;或許我該會得到一點回應吧?可惜,青山不語,給我的只是無盡蔓延的綠;那漫山的菅芒,似是在訕笑著我的迂腐?我也依稀感受到自己的疑惑,是得不到任何解答的;我開始感到沮喪。我沮喪的是,眼前的空景、風光即將離我遠去,但我欲尋找的答覆,卻始終沒有任何對象答覆。 最後,我將那綹僅存的深情,寄予點點蒹葭。蒹葭搖曳、風吹草低;竟將那大好湖景鋪敘於眼簾,就連那久尋不得的艷陽,也早已躺臥在如鏡的湖面中了。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便迎上這水色湖光,我震懾;雙眸不自覺地濡濕了。原來「最美麗的風景」,不在遠山,更不在遙遠的穹蒼,而是在與自己最鄰近的周遭;原來那欲尋求的解答,早已存在於身旁,不假他求;生命的真諦,一個轉念,豁然開朗。 終於,在煙波蒼茫裡,我涉水而行。任波浪於我雙足下散碎、任夕日於我瞳中沉落;甫驚覺,翩翩江湖於我腳下始終是一片陌生的平沙!潮來潮往,將湖畔曾留下的腳泥印通通都捲進了湖底的最深深處;待湖波退去,河灘又一如既往地平坦,不著痕跡。一如那生命的跡漬,終在自然的遷化中,消弭得無縱無息。 轉瞬,雷聲乍響,風起雲飛揚;點點雨絲自湖面綻開,暮色席捲而來;看來今夜將有一場滂沱大雨。而我那慷慨激情,竟也在不知覺中,蕩然無存。我想,我必須離開,離開!在夜幕壟罩、暴雨侵襲前,在最適合的時機,回歸原本的去處。回歸,卻無法,也沒有可能再使自己歸回那狂妄、激昂的心境;此刻,「一蓑煙雨任平生」的自適,也在回歸的同時,歸回於自己身體中。今夜,涉水而去;我有一個流水般的夢,欲向遠方無垠的空茫託寄。

等待

依稀,在夢裡,我聽見妳說:「要我等待。」但事實上,我無從知曉,這是一句自我慰藉的話語?抑或是未來某一日相聚的預言?知曉的是,飛逝的歲月足以讓人們築起一道道高牆,可惜對我而言卻始終無所成,反倒是築成了一座海市蜃樓;那夢幻泡影般的現實,伴隨著我的血、我的淚、我的思想,消逝於春日的迷霧之中了。 但我依舊只能慰藉自己:「應該繼續等待!」潮來,夾著千鈞之勢,將一枚海星帶上了沙岸。海星,一如遭棄擲、乾涸的心,日夜等待,繾綣地望著海洋、懷緬著昔日海洋的擁抱,同時也期盼著浪潮的歸來、想望著相聚的時刻。但我卻始終不是那一枚海星,應該說,我想成為那一枚海星。海星多情,儘管它乾涸、它被遺棄,但它卻還有希望;因為它終究是屬於海洋的。海若有情,那麼海星就有再次被浸潤的機會。而我呢?我不是海星,我是貝殼之砂,儘管浪潮日夜往返,卻始終留不住水份,只能留下鹽,苦澀的鹽。 終於,春天即將遠去了,而我依舊還是在等待。徘迴於人生之途,我始終潛於妳的背後,凝睇著妳,也始終默默地佇留在妳走過的痕跡。妳是那耀眼的、精彩的、美好的一個夢,但那個夢對我而言是如此地遙不可及!遙不可及的夢,卻始終是最美麗的那一個。我感謝命運,讓我認識妳,卻也憎恨自己,沒辦法把握命運。如今,多年過後,歲月依舊飛逝;但妳卻不曾走出我的生命、我的夢境。終於,我願意踏出那第一步,而妳卻總是讓我等待;我想,妳壓根兒也不明瞭,我在等待。 此刻,我仍在做的,還是等待。等待著魚雁的往返,等待著時機的成熟,等待著不確定的未來,等待著不可能中的可能!太多、太多的等待,積累了好多、好多的話語,想與妳分享、想對妳訴說。而如今我最想說的卻是:「我不願意再等待!」

舊文回憶:祭櫻

幕府的幕已落 碉堡內的櫻花已落 纛旗已破 繁華已過 荒古的輓歌中依舊呼喚著 亂葬崗底下的英雄魄。 也曾蟄伏於塌房斗室之內 浸淫於兵甲、武經之中 養晦韜光。 也曾駕驃騎馳騁沙場 浸沐於腥風、血雨之下 橫掃千軍。 也曾運籌帷幄於胸臆之內 決勝於千里之外 談笑間干戈灰飛煙滅 肆意、輝煌。 也曾舐飲鶴頂之紅 冷對妒眼、蔑笑 含恨切腹。 終於 只剩下斷劍一口 只留下黃土一坏 只存於破簡一頁 偏是時勢造英雄 偏是自古英雄志難伸 偏是東風留不住一瓣殘櫻! 碉堡內的櫻花已落 幕府的幕,已落。

夜不雨

是夜,一陣悶雷驟響,打破了闐然俱寂的空間,同時,一股氣味自窗櫺飄來,有點濕濕的、澀澀的熟悉氣味,那是雨的味道。同時,自夢中甦醒,我並沒有立即睜開眼,反而是努力地想讓自己睡去,卻再也睡不著了。同時!紊亂的聲響自耳道傳來,原來夜中之雨,轉瞬間已傾盆地下著,我甚至不需要看亦明瞭雨勢之滂沱,但因為聲音。那聲音,足以將現實的苦悶帶入夢境,迫使一個人醒覺,足以將那些不願意面對的事物,通通回沖於腦海中;那是雨的聲音。 「下雨了。」躺在床上的我不自覺地說出了這句話。這句話,自然是說給自己聽的,說給沉睡中的室友們聽的;但很小聲,小聲到雨聲、鼾聲都可以蓋過。當然!這是沒有人回應的獨白,就連自己也不明瞭為何會脫口而出這句話。或許是欲告訴自己:「你,已經不再屬於夢的國度、你被驅逐了。」但此刻我仍舊不情願地緊閉雙眼,因為夢裡的那塊境域仍舊是如此地令人迷戀。 時間漸漸遞移,也不知道經過了多久,依舊沒有睜開雙眼,依舊豎耳傾聽著紊亂的雨聲。然而雨聲卻像似嘈雜的人語聲,狂躁地打落在我的心湖,激起百千漣漪,也使我意識逐漸清晰;夢的征途已遠颺,我也不得不承認「失眠」的現實。至於那些現實生活的苦悶、夜晚才會想起的痛苦,此刻接踵而來。 「兩年了。」自兩年前的那日起,殘忍的事實一如附骨之蛆,無時無刻啃食著我的靈魂、我的血肉;也時常於美好的夢境中驚醒,接著痛哭流涕。我曾經有過大好的未來,那未來是我用盡一切去爭取的,但這未來,卻也因為自己的怠惰與傲慢,葬送於自己雙手中。緊接著是長達兩年贖罪之途。這兩年,我努力地想讓自己忘記「那件事情」,卻又總是在失眠的夜晚、下雨的夜晚,想起了那件事情;到如今我已分不清楚,到底是因此事而失眠,抑或是因失眠而想起此事了。 「在白天,對任何事情都不在乎,是極為容易的;但到了夜晚又是另一回事了。」過去我在海明威書中所看到的一句話,印象深刻;但可沒想到這句話,卻已是現今自己人生的寫照,每次憶及,總覺得格外諷刺。世界上有太多巧合,兩年前的那件事,也是在一個下雨的夜晚,也導致了徹夜的失眠,緊接著是兩年多來的悔恨與懊惱。兩年後,依舊是一個下雨的夜晚、一個失眠的夜晚,聆著夜中之雨,說著夜中之語。但不管是雨聲也好,語聲也罷,想必會在天明過後暫時停歇吧?苦痛是什麼?我沒有勇氣說,也不願意說;因為我放不下。或許,總有一天我會願意說出來也不一定,也或許有一天可能會放下;但

舊文回憶:涼階上的晚秋

暢飲了整個夜晚的星空,薰陶在黑夜、冽風下;我張大口,狠狠地將北風的滋味,伴著漆黑如星穹的黑咖啡,灌入胸腔。盡情地讓咖啡的苦味、晚秋的氣息,迴盪在早已乾渴、失去知覺的心臟。好久沒有這樣了,自從來到了城市,心頭那份對季節、對生命的敏感知覺開始衰退了、遲鈍了、也遺忘了;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惆悵,以及難以啟齒的失落感。 從鄉村來到了城市,如同告別了象牙之塔來到了紛擾的人間;霓紅色的光影,使我迷戀;研鑽般的燈火,令我陶醉。在人口如斯密集的都市,我學會了與人交際的手段,我也學會了惺惺作態,我更學會了快速更換面具,同時也學會了如何去拋棄真實。我學會了很多事物,殊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卻也失去了更多的事物了。 而此刻,一個寒風吹撫的夜晚,一個星子們在天穹搖曳的今晚,也是我開始尋回自己那份原初心靈的夜晚。任憑凜冽的寒風吹起衣衫而獵獵作響,任憑孤寂的氣息侵凌身上每一寸肌膚。今夜,起伏的情緒如暴雨般打落在我的心湖,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浪濤;今夜,我是一隻瘋狂的狼,我對月咆哮,我奔馳在荒原,我將所有曾經遺忘的感覺全部順著滾燙的血液,回流到腦海中!試著讓過去的記憶以及現今的體悟交纏、震盪,最後匯聚在一起。 還記得,在第十八個冬季,我將所有的溫柔摒棄,取而代之的是慷慨的激情,以及對未來每一天的憧憬。而今夜,我隻身斜躺在涼階下,也是第十九個晚秋了。今夜,我會嘗試用身體去感受每一個流轉的時光,努力洗滌受虛偽所侵染的心靈,並在寂然的空間中試圖與過去的自己對話。不同於去年冬季的狂熱,今年的晚秋,涼階下開始的晚秋,也是第一次在城市渡過的晚秋,我,會找回那些曾經被棄擲的夢想,開始不同的旅程。

自省與自私

還是改不了自私的毛病。我自以為,這種習慣對我而言已經不復存在,但沒想到就因為一個小小的事件,我發現到我仍然是一個自私的人。今天,我跟朋友外訂了早餐,由於是熟客的緣故,該家早餐店每次在送餐時,會多送幾杯飲料給我們,當作是對於常客的一種回饋。而今天,剛好輪到我去領早餐(要走一段路到與店家會合的地點),但出乎我意料之外,今天早餐真的很多份,因此一個人提著實是很大的一個負擔!不過我心想:「算了!再請人幫忙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還不如自己提吧。」當下便付完了錢,拎著十餘份早餐往回走。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底就燃起一股無名火;我感到有點生氣,找不到生氣的理由,就單純有點生氣、有點躁怒。旋即又想到,既然這家早餐店會多送飲料,我又是拿早餐的人,待會多拿一杯飲料應該也不為過吧?我試圖安慰自己往好處想,不要讓負面的情緒佔據了自己的意識。於是,我把早餐拿回到與朋友們約定的地方,順便跟大家收錢。 「我等會多拿一杯飲料沒關係吧?」我一邊將早餐放下一邊說著。 「你多久才拿一次早餐,就跟人拿飲料?」一個朋友一邊看報紙一邊抬起頭看著我。 「你會不會太自私了?」此時,在旁一位「沒訂早餐」的同學也插了一句。 「不是照輪的嗎?今天我去拿(早餐),東西這麼重,我多拿一杯飲料你們也有意見!」突如其來的情緒潰堤,讓我講起話來十分大聲,甚至到吼的程度;也不管他們的反應,我拿起自己的早餐,大力甩門離開。 禮拜五我幾乎都是空堂課,這天我習慣待在圖書館;況且圖書館外有座椅區,可以用餐。我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回想方才的事情,此時我已冷靜不少,雖然最後我還是多拿了一杯飲料,但我始終認為我是對的。而且!那個「沒訂早餐的」到底在幫什麼腔?他根本什麼都不懂就亂說話,因此我對他們發脾氣是對的;是,我沒有錯。不知不覺間我又生起了悶氣。 為了轉移注意力,也避免自己又再次陷入憤怒的情緒當中,我拿起了手機開始瀏覽臉書,不過一張圖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也讓我完全清醒。這是一張盛滿白飯的圖片,而這張圖片的主角,也就是那碗白飯;上頭有幾句話,乍看之下讓人聯想到「長輩常用」於LINE上面的轉貼圖片,平常,這種圖片我是完全看不上眼的(甚至有點鄙視),但今天卻讓我完全清醒。 「有的人為了一口氣而活著。」 「有的人為了一口飯而活著。」 「不要為了自己的一口飯,讓別人受氣。」 「不要為了自己的一口氣,讓別人吃不下飯。」

浮萍

還記得,「沒有根的浮萍」,是大學時老師給我的一個稱呼,意謂四處漂泊在各個團體內的人。想像那個畫面,一片浮萍,漂浮在池塘上;今日隨東風飄,明日則隨西風走;偶然停留在石頭上,偶然倚靠在蓮葉旁;它沒有依靠、沒有憑藉,因為它沒有根。正確來說,它原本也不屬於這片池塘,只是一個偶然,偶然的一顆種子灑落,偶然的生長。儘管如此,它終究不屬於這裡,因為它沒有根,代表它沒有歸屬。它很想融入這個環境,但終有一天它還是要走的,可能是死亡,可能是一陣狂風,更可能是一夜的滂沱大雨。 從上大學至今,我一共待過了三所學校。遑論現在所處的環境(因為它是否能夠稱為學校還有得商榷),我待過了兩所大學。一所是大學聯考時所考上的,一所是轉學考考上的。但可悲的是,我在這兩個地方,都沒有產生「歸屬感」(Sense Of  Belonging);我總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我很想改變自己,也曾嘗試讓自己融入環境,不過自始自終,我仍舊是被抽離出來的那個人,不是被環境所抽離了,是我將自己從環境裡抽離而出。 還記得,「沒有根的浮萍」,幾年前聽到這句話時,我有一股想哭的激動。在另一個學者面前,我是這麼無所遁形地被看透,雖然只有短短一學期的相處,他便能將我至今的人生看得如此透徹,透徹到我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因為這句話是如此的切合,如此的真實,彷彿說出了我心底最不想面對的真相;我害怕變成一片浮萍,但殊不知我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在人生的江湖下,漂泊了無數個春秋。 至今,當我存在於任何團體中時,始終在旁看著任何人哭、抑或笑,我想與他們分享喜悅與傷悲,但我還是無法融入團體;儘管我是長時間存在於其中的,儘管我是很努力地想成為其中一片拼圖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心,始終感到極度的虛無?我也是人,一個需要愛、需要認同、需要被填滿的人。我,不願意繼續當浮萍;我,很想要找到歸屬,但真的好難。

無能為力

清明連假,外加補假,一共放了五天。為了趕上預約的牙醫,我還特地請了2個小時的假,搭高鐵一路從臺北殺回南部;中間也發生了一點小插曲(自動售票機故障、行李忘了拿),所幸還是趕上了。我不得不說,上了高鐵那一刻,我真的鬆了口氣,因為運氣著實不錯,除了自由座有位置外,還能趕上5點發車的班次,也算是很幸運了。坐下後,看看旁邊,坐了一個老外,還很親切地跟我點了點頭,我也禮貌性地回了個點頭禮,接著便拿出上車前在書店買的《符文之子》開始看了起來。 不知不覺,車子駛到了臺中站,坐在靠窗的老外要下車了,但我仍舊醉心於小說的世界中,於是他用很生澀的中文跟我講了一句「不好亦施!」,我立即抬頭反應,回了他一句「Sorry」,起立讓他從位置上出來;臨走前他向我微笑,並說了句「乾屑!」,我也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看我的書。不過,當列車又駛起時,我心底湧升一股難以言喻的惆悵,原本看書的好心情也消蝕殆盡。 為什麼?一樣是來自異鄉的外國人,有些人是如此的謙和善良,有些人卻是如此的傲慢無禮?在上高鐵之前,我需要搭木柵線轉信義線,捷運停靠在辛亥站時,上來了一個中東裔男子與他的小孩,似乎是接小孩放學吧?捷運上,小孩與他的父親聊天聊得十分愉快,小孩用著很流利的中文,教他的父親台語。「哩賀,挖系台灣人」(你好,我是台灣人)、「挖愛呷飯」(我愛吃飯),只聽那孩子一直重複這兩句話,父親則是用極度不標準,甚至帶著濃重口音的中文,向孩子學習台語。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有點感動,因為台語對我這個南部長大的小孩來說十分親切,我笑著看他們父子對話,孩子十分努力教學,還不時糾正父親發音,而父親儘管屢次被孩子糾正,仍然十分努力學習,眼裡充滿了慈愛;真是一個溫馨的畫面,雖然聲音有一點點大聲。此時,我瞥見後方有兩個金髮老外,一臉嫌惡地看著這對父子,不時吐舌頭、翻白眼;甚至男性老外還用手指比了「YA」的手勢,「橫著」放在眼睛前面,逗另一名女性外國人笑!這個手勢,代表的意思我是知道的,是十分歧視的肢體動作,代表的是「戴面紗者」(因為許多老外對於西亞人士的刻板印象就是戴面紗,而將手指比喻成面紗的話,眼睛的確只有露出一部份)。當下我十分憤怒,怒視著這兩人,但他們似乎沒有發現我的眼光,依然故我;直到中東裔父子在六張犁站下車時,兩名金髮老外也跟隨其後下了車,臨走前男老外還略大聲地說了一句「Gook」(幸好人潮眾多,中東父子並沒有聽見),

舊文回憶:命運之途

「早晨。」跨上機車,從最陌生,又最熟悉的那條路開始,我開始找尋命運。總算,我回到了十五年前,十五年前我也是坐著機車的,不同的是,我是被搭載的那一個。而這條路,必經過的這間早餐店,是命運的第一站。我第一天上小學的時候,它剛好開幕,而人生的際遇,也從這裡開始。 「飯罷。」同樣是跨上機車,從陸橋駛下,在第一個路口右轉,我回到了十二年前。十二年前,我還是從這條步行上下學的,我還是天真爛漫的,我還是愛哭又愛笑的;這條路,左右兩旁依舊矗立著悲傷的大廈,不過如今他們也老了。然而路上的風,依舊是那股熟悉的強烈,強烈到讓我無法直視前方,迫使到淚腺開始作用。 「左轉!」直線駛過,一個急轉彎,我回到十年前。十年前!我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我就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這溜滑梯、這鞦韆、這池塘、這公園、這廟宇、這商店!每一景、每一幕、每一個日落我仍然歷歷在目。不過那些舊時玩伴呢?那些歡笑呢?那些淚水呢?那台腳踏車呢?那最純真的童年呢?我凝滯住了。這僅僅是我命運的第三站,僅僅是短短的20分鐘的立停,卻讓我不捨得繼續向前行,我捨不得的是那些逝去的童年,但殘忍的是,我已經無法再回歸那段時光了。我想,我必須離開了。 車子駛過了那間替我剪了十二年的理髮店,不過現今的我即使滿頭煩惱絲,也不打算停下,繼續駛過,快速駛過。這條路已經走了近半,而且越來越快,如同歲月的腳步般飛逝著。但驚鴻一瞥,我震懾住了,左手旁那間便利商店,坐著一個人,是我初中的同學。他手上,抱著一個嬰孩,或許是他的孩子吧。儘管只是閃眼即逝的一個眼景,卻讓我湧現一股莫名的悲傷。我感傷的是,原來與我同年紀的人,命運卻如此地大相逕庭。還記得當時的他喜歡耍流氓,而我是偏不服他的「反派角色」;甚至,好幾次我們都差點大打出手,鬧得十分不愉快,不過這些都過去了,或許他也不記得了吧?甚至連我是誰,可能也都不記得了。即使如此,他也是我人生的一個過客,而我也是,我同樣也是他人生的一個旅人。只不過命運讓我們有了短短的交流,然後又各自走向完全不同的路,也有不同的終末。 我將油門往下轉動,車子速度更快了。雖然路還是同一條,卻從陌生轉而逐漸熟悉;我急速駛過五年前、四年前、三年前。這幾年,時間過得特別快,就如同加速中的機車般。雖然路很長,但是兩旁的景物卻是模糊的,命運也是模糊的。我感覺有點冷,或許是天氣,更或許是車速,更或許是我衣衫單薄,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

沒有成長

這幾天知悉一件令我震驚的事,身邊有一個友人是同性戀。對於同性戀,我始終是抱持著同理與尊重的態度,對於他們的訴求與抗爭種種,也不會有任何的負面想法;甚至,也會想要主動瞭解他們的「同志遊行」的內容,儘管,我內心是很排斥同性戀的。儘管,我知道這種心態極不可取,更甚者,我也曾嘗試去修正自己的負面思惟,但可悲的是,我僅能夠達到尊重與同理的程度,對於更進一步的關懷,現在的我仍然做不到的,也沒有能力做到。 這個朋友,平時與我十分要好,品行也非常善良,更是一個不吝嗇的人。不管是點心、筆記、日用品,還是代跑腿、聊心事、借零錢等等,他總是回答「OK」、「好」、「沒問題」,幾乎沒有拒絕過他人的要求;我時常在想,所謂的「好好先生」,也不外如是吧!因此,我始終把他視為生命中的貴人,也希望彼此的友誼能夠長存,甚至還告訴他,日後彼此都結婚生子時,也要保持聯絡! 去年暑假,我在北投實習。實習是讓我對未來職業能夠更加適應的一門重要學程,我很看重,也十分投入;為了想更快融入實習環境,「田野」的掌握必然是第一要件,因此,我時常主動跟著其他指導員前往實習的場域中逡巡,以求在最短時間內掌握田野。實習的田野中,除了必然逡巡的地點外,最讓我感到震驚且「恐懼」的地方,是一個名叫「長春浴池」的天然公共澡堂。這個澡堂是由天然溫泉水流經,所以水質十分清靜,但設備十分簡陋殘破,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澡堂,是同性戀的聚會地。 我怎麼知道的?一天晚上(大約10點),我與指導員外出進行例行性的逡巡作業,有一個檢查處便位於「長春浴池」附近;通常,這個時間點應該不會有任何人了,但那天晚上,我隱約聽到浴池附近,似乎有奇怪的聲音發出,而且是很多人聚在一起的嘈雜聲。 「怎麼回事?」我疑惑地望向指導員。 「你想知道?」指導員點了根菸,淡淡地問我。 「手電筒借你,你把入口的布幔掀開你就知道了。」指導員抽著菸,漫不經意地說著。 那一幕,我始終無法忘懷。在手電筒的強光下,照亮了浴池的通道。浴池的底部,有一盞燈泡,燈火鵝黃,五六個赤裸的男子,交纏在一起。這些男人,有老有少,有精壯者,也有瘦小者,他們在性交。這些人,已經到達渾然忘我的地步,甚至連手電筒的燈光也沒有注意到,就像最原始的野獸般,嘶吼著。我迅速的掩上布幔,退開回到了指導員旁邊。 「學長,不好意思,可以給我5分鐘嗎?」我一臉難受地望著指導員。 「嗯,我第一

寫作的欲望

我自認不是個筆耕者,而是一個自私的人。寫文章,寫給自己看,利用寫作的機會,反覆與自己對話,把內心所想的、日常生活不敢說出口的瑣事,一一堆積在文字中。幾年前,「無名小站」還十分流行的時代,正值青春年華,對生命、對社會一無所知的我,總把自己幻想到的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全寫在自己的網誌中;持續下去的結果,造就了上百篇毫無意義的垃圾文章充斥在自己的網誌中。可悲的是,當時竟然還沾沾自喜,一副「知音難尋」的心態;現在回想起來,頗為可笑。 當我發現自己的愚蠢時,已經上大學了。自大學開始,我對寫作產生了一股厭倦感,那種厭倦感是發自內心的一種拒斥(Rejection)心態,討厭自己的文章,討厭自己過去的行為;恰逢當時「無名小站」正式結束營運,終於在某一天下午狠下心來,把過去的文章給刪得一乾二淨,並下定決心,不再「為自己而寫字」(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懊悔不已!)。 當我心想,此生應該與寫作正式絕緣了,殊不知,伴隨著歲月的足跡,寫作的欲望始終悄悄地跟隨於我身後,如同幻影般蟄伏於隱蔽處,十分陰險;陰險到當它驟起向我報復時,我竟毫無招架的餘地,只能任其侵略我身、心、靈。接著產生一股強烈的渴望,那股渴望來自於人類意識冰山中最深層的那一部分;當你壓抑它,它會沉下去,表面上看起來面積逐漸縮小,可沒想到在水面下卻是愈顯壯大,最終完全佔據你的腦海。 過去的我,居住於南部鄉村,所接觸到、遭遇到的,總是簡單而規律的生活。我喜歡上網,喜歡看小說,喜歡幻想,喜歡做白日夢。於是,我將這些都帶到我的文章當中,拼湊成雜亂不堪且毫無邏輯的文句,在字裡行間透漏自己的思維;別人笑我迂腐,說我是井底之蛙,說我總是寫一堆別人看不懂的東西!我感到自卑。但如今,我還真想狠狠揍自己一頓,文章何必讓別人看懂?何必遷就於他人?寫作該是為自己而寫,與自己對話有什麼錯?是的,一點都沒有錯,錯在自己當時太年輕,過於在意他人眼光。 終於,我又開始寫作了。雖然不知道會持續多久,但近幾日寫作的欲望如斯強烈,不管是遭遇到的還是內心所想說的,甚至是夢境中的所有事,我都想把它們寫下來。我認為,我已經夠成熟,能夠重新面對過去的自己。辛棄疾的《醜奴兒》過去我總不能體認其精神,到如今青春即將遠去,我想,我或許也懂那麼一點點了。呵,青春、青春啊!

做不了自己

年紀漸增,甫驚覺面對很多事情,尤其是人,已經無法表現內心所想的一面了。可能是環境使然,可能是局勢驅使;但無論如何,我感到疲倦甚至是討厭自己。 昨天,上司把我叫入了辦公室,其實我有一點嚇到,因為平日在上司眼中,我就是一張黑牌,一張黑到不能再黑的鬼牌(Joker),因此我心想,這次免不了又會受一頓揶揄或斥責了吧?雖然我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覺得你這陣子做得不錯,改邪歸正了?」、「我最近不找你麻煩,是因為我發現你有所改變。」、「該不會只是幾分鐘熱度吧?」上司有一句沒一句地唱著他的獨角戲。 然而事實上,我認為我近來的言行舉止,與過去並無很大差異。但面對他人這種態度的轉變,老實說我有點不知所措。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反應,應該說,我做了我原本不會做的事情:堆起笑顏,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覆對方的話語,甚至,還帶了一點奉承的口氣。(我終於也成為了這種人了嗎?原來我也是辦得到的,呵呵)內心深處不自覺湧出這句反諷的竊笑。 一直以來,我始終認為做自己很容易的,因為我的脾氣就是如此,別人對我好,我自然對他們更好;欺負我、暗算我,自然有仇必報;我也喜歡這樣的自己,雖然有時候令人感到城府極深,甚至是看不慣我,但至少我覺得自己是真實地活著。從昨天晚上那一刻開始,一切都不同了,很明白,自己已經無法再回歸原有的那種狀態,堆起笑顏去奉承、去諂媚的機會只會越來越頻繁,真實的自己,將埋葬在心中。 伊索寓言有個故事這麼寫道:有一個浪跡天涯的旅人,於一次偶然的旅途中在撒哈拉沙漠中受困了,正當絕望之際他被一個陌生人所救;陌生人始終用白紗緊緊包覆自己的身軀,特別是臉。旅人萬分感激他的搭救,想詢問他的姓名;陌生人說他名為「真實」,因為人們信仰了「虛偽」,而將他放逐了,最後,他只能在廣袤的沙漠中日夜流浪。

身為人的悲哀

很多事情,從別人口中得知,永遠不會比親身經歷到來得印象深刻。廢話,這種道理誰都知道啊!我還記得英文老師曾經說他在學校附近餐廳遇到的事,當下聽完也只覺得是誇大其辭,哪有這麼巧的,但偏偏讓我遇到了。 禮拜六下午,天氣陰雨綿綿,我把一些衣服拿到附近的投幣式洗衣店送洗,順便烘衣服。一般而言,洗一次衣服大約需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洗衣服30分鐘,烘衣服24分鐘。所以需要等,嗯,這點時間剛好可以到附近連鎖速食店去吃一頓,於是我就到了肯德基。 其實從早上到下午,我甚至是滴油未沾的,所以著實是餓得厲害,點的餐點一拿到用餐區,也就風捲殘雲般把它們吃得乾淨,就連平常會挑掉的美生菜也吃了幾口,或許「飢不擇食」就是這種景況吧?當然東西掃光了,自然是該收的;就這樣,我把廚餘拿到了回收處。 這時一個陌生的男人叫住了我,接著我愣在原地許久。但我也搞不清楚呆立在原地是因為他的突然叫住我,還是因為他接下來的動作:「那個,東西(廚餘)給我就好。」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在廚餘堆裡面翻攪、翻攪。找到幾塊,別人吃剩的炸雞,放入他的袋子裡。「謝謝。」這是我唯一能說的話,我把廚餘遞給他後,靜靜地退開。然後,我見他東張西望,看似沒人注意時,自袋中拿起一塊殘缺不全的炸雞肉,啃了一口,又偷偷放回袋子裡。 其實我我心底感到無比的很掙扎,腦海中其實閃過無次的念頭:該不該到樓下去點個餐點,然後免費請他吃?雖說我也是窮學生一個,但這點小錢我還是花得起的,但我最後並沒有這麼做。因為,我留意到那人最後在進食時(很抱歉,我實在不想用「偷吃」這兩個字),他似乎,深怕別人知道,所以我打消了原本的想法。 身為人,真的是極為悲哀的一件事,為了生存下去,逼得自己要像條路邊的野狗一樣,在汙穢的垃圾堆中尋找殘渣剩菜,但卻不能像動物般光明正大的進食;我始終認為像這種事情只是老一輩用來恫嚇我們這些生活無虞的小孩的告誡手段;但沒想到,親眼目睹時,內心仍然十分沉痛。